明洪武二年(公元年)，太祖朱元璋深感“天下之大，必建藩屏”〔1〕。于是开始编撰《祖训录》，定封建诸王之制(图1)。此后，藩王制度便成为明朝历代固定的制度。在明代，藩王属于特殊的社会阶层，故而藩王器用制度及其演化出的实物带有浓厚的时代属性和身份特色。其中，最主要的生活器用之一——瓷器，在藩王的日常生活中充当了特别的角色，值得深度探讨。近年来，随着各地王府遗址考古的新发现以及藩王墓葬遗址考古资料的不断完善，朱明王朝藩王用瓷的面貌逐渐清晰。在这一背景之下，受景德镇中国陶瓷博物馆聘请，景德镇唐英学社黄清华先生与笔者共同策划了“王者之器——明代藩王用瓷特展”。
本次展览协办单位逾30家，将全国藩王用瓷精品和最新考古出土资料进行了全面性、学术性的梳理和展示，包括了荆王、楚王、郢靖王、梁庄王、淮王、赵王、德王、宁王、益王、蜀王、晋王、秦王、辽王、周王、吉王、鲁王、靖江王、黔国公这18个亲王、郡王、异姓王的王府用瓷。展览共展出件(套)文物藏品，件(套)标本，充分体现明代藩王群体之庞大、王府用瓷质量之精美。
借由策划展览的机缘，过去两年里，笔者做了大量王府用瓷的整理、窑址信息调查等基础工作，发现在这些藩王用瓷中，有一类署写具体王府名号和王府内机构名称的瓷器不仅内容丰富，且往往与藩王的生活及文化审美直接相关。因此，对它们进行系统的整理和解读，有助于我们了解藩王用瓷的多样性和丰富内涵。同时，这类瓷器也反映出各地藩王用瓷的差异。本文以“赵藩”为例，综合目前所见王府和王陵遗址出土瓷器、海内外公私典藏、景德镇窑址出土资料等，梳理考证相关铭款瓷器的特点，并尝试对赵藩用瓷进行深入解读。
图1宣德八年(公元年)明朝藩王分布图
赵藩
第一代赵王为永乐皇帝朱棣之嫡三子朱高燧，为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五孙，于永乐二年(公元年)受封，洪熙元年(公元年)就藩彰德府(今河南省安阳市)，宣德六年(公元年)薨。《明实录》对其有“奉藩甚恭，而重贤礼士，未尝有过”之评价。至崇祯十七年(公元年)，李自成攻陷彰德府，末任赵王朱常?被害，赵国灭亡。其子朱由棪在南明时期袭封，永历元年(公元年)十二月薨。赵藩一系（表1）终与明朝相伴而亡。
隆武二年四月袭封，永历元年十二月薨。
存世遗珍——赵府制用
现存世所见带赵府铭款的瓷器集中在嘉靖和崇祯两朝，品类有青花、红绿彩、五彩、酱彩等，纹饰主要为龙凤纹、麒麟纹等。笔者将目前所见带赵府铭款的红绿彩龙凤纹瓷器进行了整理与考证，认为此类器物应是赵藩中亲王级别使用的成套王府订制瓷。浙江省博物馆藏有一件明代红绿彩龙纹碗〔图2〕，署矾红彩“赵府制用”四字楷书款。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藏明代红绿彩龙纹碗〔图3〕，其款识与之相同，为双圈四字矾红“赵府制用”款。《世界陶磁全集14:明》收录的“赵府制用”款明代红绿彩龙纹碗〔图4〕，与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碗完全一致。《陶磁大系43:明の赤绘》收录的明代红绿彩龙纹碗〔图5〕也较为类似，区别之处在于圈足上部绘有莲瓣纹，底款为“赵府制造”(其他为“赵府制用”)。另外，《中国の陶磁9:明の五彩》载，日本逸翁美术馆收藏的一件明代红绿彩龙纹高足碗〔图6〕，碗心以矾红署“赵府制用”四字，为目前仅见的赵府高足碗例。
此类龙纹碗、盘、高足碗，里外施白釉，釉色肥润。口沿绘红彩锦格纹、弦纹，红彩艳丽，黄彩莹洁，绿彩青翠。碗、盘内绘戏珠游龙腾跃于海水波涛之上，外壁以五彩绘双龙逐珠纹，龙身细，脸形长，眼睛较为突出，为嘉靖时期的典型风格。此类碗、盘的纹饰、制作工艺、款识书写均一致，应属于配套使用的王府日用瓷器。
图2明嘉靖红绿彩龙纹碗款识：“赵府制用”口径：16.4cm高：4cm底径：9cm年陈器成先生捐献浙江省博物馆藏
图3明嘉靖红绿彩龙纹碗款识：“赵府制用”口径：14.5cm高：7cm胡惠春先生捐赠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藏藏品编号：.
图4明嘉靖红绿彩龙纹碗款识：“赵府制用”口径：14.9cm高：7cm底径：5.5cm《世界陶磁全集:明》卷14，图版私人藏
图5明嘉靖红绿彩龙纹碗款识:“赵府制造”口径:14.8cm《陶磁大系:明の赤绘》卷43，图版39，40私人藏
图6明嘉靖红绿彩龙纹高足碗款识：“赵府制用”口径：14.2cm日本逸翁美术馆藏
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另藏一件明代红绿彩凤纹盘〔图7〕，器底于青花方框内署“赵府存心堂制”六字款。该款极为特殊，最早由林业强教授论及〔2〕。结合文献资料，笔者认为“存心堂”是各王府中亲王府外朝后殿之名称。
洪武三年(公元年)，明太祖朱元璋定亲王等封爵册宝之制。此后，陆续发遣亲王就藩，藩王制度便成为明朝历代固定的制度。为指导各地王府的营造，明太祖在《皇明祖训》等文献中对王府规制做出了详细的规定。尤其是经过三次纂修，最终定稿于万历十五年(公元年)的《大明会典》，对于王府之制规定得十分详细，“洪武七年定:亲王所居前殿名承运，中曰圆殿，后曰存心。四城门，南曰端礼，北曰广智，东曰体仁，西曰遵义”〔3〕。《大明会典》中亦明确了王府基本的建筑布局，亲王府的后殿名为存心殿〔图8〕。图7中的此盘以凤纹为饰，色彩热烈，白釉温润，圈足处理干净，品质颇高。目前署“存心堂”款仅见此例，这个款识也直接指向这件瓷器的使用地点为赵王府殿内，使用对象为亲王之级别，是瓷器实物和文献记载相互印证的实例，尤为可贵。
图7明嘉靖红绿彩凤纹盘
款识:“赵府存心堂制”口径:19.6cm高:4.4cm底径:11.2cm胡惠春先生捐赠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藏藏品编号:.图8王府建筑中存心殿的位置
(图片采自江西省考古研究院《明代淮王府遗址出土瓷器》，科学出版社，年，第ii页)
这批赵府红绿彩龙凤纹瓷器的订制及生产年代应是嘉靖时期。首都博物馆所藏类似题材和风格的明代五彩龙纹盘〔图9〕，外底用矾红署“平遥府嘉靖丙申岁造”款，嘉靖丙申年为嘉靖十五年(公元年)，日本出光美术馆藏有一件署“辛丑上用”款的明嘉靖五彩龙纹盘〔图10〕，辛丑年为嘉靖二十年(公元年)。年山东济宁兖州鲁王府遗址出土的明代红彩龙纹碗标本〔图11〕，虽已残缺不全，但仍可见“□(大)明嘉靖年制”款识。因此，可以推断赵府于嘉靖中期就已经在景德镇订制这类彩瓷作为王府中的日常生活用器，应是赵康王朱厚煜(正德十六年至嘉靖三十九年，即公元?年在位)、赵府宗理朱载垸(嘉靖四十年至嘉靖四十四年，即公元?年暂理赵府)掌权期间订制的。图9明嘉靖五彩龙纹盘
款识:“平遥府嘉靖丙申岁造”
(丙申年为嘉靖十五年，西元年)
口径:19.6cm高:3.8cm底径:10.8cm
北京市朝阳区北獐鹿房出土
首都博物馆藏
图10明嘉靖红绿彩龙纹盘
款识:“辛丑上用”(辛丑年为嘉靖二十年，西元年)
口径:19.6cm高:3.8cm底径:10.8cm
日本出光美术馆藏
图11明嘉靖红彩龙纹碗标本
款识:“囗(大)明嘉靖年制”
残长:11.7cm残高:6cm
年山东省济宁市兖州明鲁王府遗址采集
景德镇唐英学社藏
遗世名品——飞龙在天
目前已知，赵府还在崇祯时期订制了一批署款为“甲戌春孟赵府造用”的龙纹盘、碗，品类有青花、五彩，也是明代藩王瓷器中的重要名品。中国国家博物馆〔图12〕和天津博物馆〔图13〕各藏有一例明崇祯青花飞龙在天纹盘。盘心皆绘正面龙纹，龙身呈竹节形，角上翘似鹿，面部似马，龙之鬃发匀称地披向两侧，立龙隙地填饰火焰纹、火珠纹，苍严威武，气势摄人。外环饰以寿山福海纹，盘外壁为双龙逐珠纹，具有鲜明的晚明时代特征。外底青花双圈内书“甲戌春孟赵府造用”，笔道遒劲有力，甲戌年为崇祯七年(公元年)。《明瓷聚真：山西民间藏瓷精粹》中收录的一件明崇祯青花飞龙在天纹盘〔图14〕，纹饰、款识与之基本一致，火焰纹中还加饰方胜纹等杂宝纹。此外，本次“王者之器——明代藩王用瓷”特展中也收录了一例〔图15〕。图12明崇祯青花飞龙在天纹盘
款识:“甲戌春孟赵府造”(甲戌年为崇祯七年，西元年)
口径:26.8cm高:5.2cm底径:16.5cm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图13明崇祯青花飞龙在天纹盘
款识:“甲戌春孟赵府造用”(甲戌年为崇祯七年，西元年)
口径:27cm高:5.5cm底径:17cm
天津博物馆藏
图14明崇祯青花飞龙在天纹盘
款识:“甲戌春孟赵府造用”(甲戌年为崇祯七年，西元年)
口径:26.7cm高:5.6cm底径:16.4cm
山西私人藏
图15明崇祯青花飞龙在天纹盘
款识:“甲戌春孟赵府造用”(甲戌年为崇祯七年，西元年)
口径:26.4cm高:5.2cm底径:16.6cm
天津万佳物博文化藏
飞龙在天纹样的五彩盘，其图案与青花盘一致，器底书青花“甲戌春孟赵府造用”款，装饰风格及施彩特点为崇祯五彩之典型。故宫博物院藏明崇祯五彩飞龙在天纹盘〔图16〕，盘心彩绘略有磨损。中国国家博物馆藏有一例明崇祯五彩飞龙在天纹盘〔图17〕，口沿可见爆釉现象，这也是崇祯时期的工艺特征。同类作品，上海博物馆亦藏有一件。
在海外博物馆中，目前可见法国吉美博物馆〔图18〕、大英博物馆〔图19〕各藏一例。另外，瑞典私人收藏中有一盘〔图20〕与一碗〔图21〕，原为配套之作，内外彩绘双龙逐珠纹。外底皆署“甲戌春孟赵府造用”款让我们了解到崇祯七年赵府在景德镇订制的器物除了飞龙在天纹盘之外，还有碗的样式，殊为可贵。赵恪王朱常?于崇祯五年袭封赵王，此批甲戌年所造之器，应属赵恪王于崇祯七年订制的瓷器。图16明崇祯五彩飞龙在天纹盘
款识:“甲戌春孟赵府造用”(甲戌年为崇祯七年，西元年)
口径:26.5cm高:5.3cm底径:16cm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图17明崇祯五彩飞龙在天纹盘
款识:“甲戌春孟赵府造用”(甲戌年为崇祯七年，西元年)
口径:27cm高:5.1cm底径:15cm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图18明崇祯五彩飞龙在天纹盘
款识:“甲戌春孟赵府造用”(甲戌年为崇祯七年，西元年)
口径:27.4cm
法国吉美博物馆藏
藏品编号:G
图19明崇祯五彩飞龙在天纹盘
款识:“甲戌春孟赵府造用”(甲戌年为崇祯七年，西元年)口径:27cm高:5.3cm
大维德爵士旧藏
藏品编号:PDF，A.
图20明崇祯五彩飞龙在天纹盘
款识:“甲戌春孟赵府造用”(甲戌年为崇祯七年，西元年)
口径:26cm
瑞典私人旧藏
图21明崇祯五彩双龙戏珠纹碗
款识:“甲戌春孟赵府造用”(甲戌年为崇祯七年，西元年)
口径:27.5cm高:14cm
瑞典私人旧藏
窑址探索——互相印证
明代藩王订制瓷的烧造窑场也是研究藩王用瓷的一项重要内容，国内过往关于藩王订造瓷的窑址信息几近空白。景德镇唐英学社的黄清华先生于年启动了“景德镇市区古代窑址调查报告”计划，明代藩王订造瓷的窑址信息是其调查工作的重点之一，经过十几年的努力，积累了一系列带铭款的藩王订制瓷之具体烧造窑场的资料。年至今，笔者随黄清华先生进行窑址调查，这项工作也仍在进行之中。在此期间，我们遵循野外考古调查规程，尽可能保证资料来源的客观性和真实性，并借助新的定位手段和摄像设备记录窑址的实况。借此特展筹备举办、藩王用瓷汇聚之机，我们共同整理了十五年来调查所得的窑址信息，绘制出明代藩王用瓷景德镇窑址分布图〔图22〕。图22明代藩王用瓷景德镇窑址分布图
带有王府铭款和具体订制信息的实物是提供绘画纹饰、工艺特征、准确纪年的学术资料，也是研究明藩用瓷的重要依据。现有两例为黄清华先生于年在景德镇十八桥窑址采集到的赵府订制标本，一例为明崇祯青花飞龙在天纹盘标本〔图23〕，外底有“......戌春......”字样，盘正面为苍龙之尾，且发色与存世实例接近，为明末珠明料之典型呈色。另一例为明崇祯白釉盘标本〔图24〕，盘底可见“......赵府......”字样，圈足存在粘砂现象，通过白釉和泛灰的青花发色可知，此盘烧制时烧成气氛不足，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也或是因为圈足粘砂、火候欠佳，达不到王府订制之品质，而成为落选品，没有再施彩，终长埋于地下。图23明崇祯青花飞龙在天纹盘标本
款识:“...戌春...”
残长:18.8cm
年景德镇十八桥窑址出土
景德镇唐英学社藏
图24明崇祯白釉盘标本
款识:“...赵府...”
残长:10cm
年景德镇十八桥窑址出土
景德镇唐英学社藏
文人之风——墨苑画谱
晚明时期，商品经济发达，士人士风变迁，藩王、官宦阶层、文人成为主要的消费群体，直接影响了瓷器的造型和纹饰。万历早期，明人方于鲁将刻在墨块上的文字和图案集结成册，遂成《方氏墨谱》。之后，程大约的《程氏墨苑》又完善和细化了更多内容，并请当时的著名画家绘图、木刻工匠雕版，刊录名人序跋题赞文字，将墨谱随墨赠送，使之广泛传播，影响也愈大。现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的《程氏墨苑》是目前已知唯一一部保存完整的彩印本。其中卷一下的飞龙在天图〔图25—1，图25—2〕与“甲戌春孟赵府造用”款的青花及五彩盘图案完全一致，应该是赵王府在景德镇订制时曾提供了类似的粉本。《程氏墨苑》中另有两例龙纹图案〔图26，图27〕，与飞龙在天图之苍龙特征相似，龙鬃长披，头顶长角，龙身节状，龙爪硕大，为晚明龙纹之特征，且有释文“龙行雨施，龙德正中，当位以时。乘彼玄云，于墨之池。天下文明，普乃德施。吁嗟乎，龙兮!”以苍龙布云施雨比喻君德正中、天下太平。图25-1飞龙在天图明万历程大约编《程氏墨苑》图25-2飞龙在天墨盒墨块
图26苍龙图
程大约编《程氏墨苑》卷一下，四十五
明万历三十三年滋兰堂刊印
图27龙行雨施图
程大约编《程氏墨苑》卷五，四
明万历三十三年滋兰堂刊印
湖北省博物馆藏有一例明崇祯青花四海苍龙图案缸〔图28〕，缸外壁绘四海苍龙，与《程氏墨苑》的两例龙纹如出一辙。四海苍龙在云气氤氲之间入海升天，腾跃于寿山福海之上，为风调雨顺之瑞兆。其所绘苍龙与“甲戌春孟赵府造用”款的瓷盘风格十分接近，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文房器用。无独有偶，在海外还藏有一件类似的明崇祯五彩四海苍龙图案缸〔图29〕，品质甚高，亦让人观而叹绝，非普通百姓所订制。故这两件瓷器对于探讨明晚期藩王用瓷的品质和风格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图28明崇祯青花四海苍龙图案缸
口径:28.4cm高:27cm底径:14cm
中国文物商店总店拨交
湖北省博物馆藏
图29明崇祯五彩四海苍龙图案缸
高:21.7cm
《CHINESECERAMICSfromthe10th-14thcentury》图版10
欧洲私人藏
明末，瓷质文房用具日趋流行，案缸的出现是一个典型代表。这两例案缸虽未带有与藩王相关的款识，但整体纹饰、青花发色、绘画风格皆可参见明崇祯“甲戌春孟赵府造用”款龙纹盘。其器形秀长挺拔，口沿未施釉。崇祯时期之器物，诸如笔筒、案缸等文房用品，品质较高者口沿均不上釉，露出细腻坚润的胎土，而这样的胎土也是上品细料器的标志（图30），其目的是为解决明晚期胎釉结合出现的爆釉瑕疵。崇祯时期此类器物的烧造地主要在景德镇十八桥，与前文所述的甲戌赵府订制瓷标本是同一窑址出土。图30明崇祯十年宋应星《天工开物》·“陶埏"
此例青花四海苍龙图案缸(见图28)整体品质甚高，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其一，胎体厚重，细腻坚硬，胎质堪比康雍乾三代，为崇祯时期上品细料器的最基本特征〔4〕。其二，青花料来源地与提炼技术的变化:一方面，青花料由原来的回青变成国产青料，“凡饶镇所用，以衢、信两郡山中者为上料，名曰浙料”〔5〕，浙料为国产青料的上乘者，重则浓紫，轻则淡翠;另一方面，崇祯以前对青料的拣选使用水选法，而崇祯时改用煅烧法，这是青料提纯技术的进步，也是崇祯国产青料发色更加青翠的原因。上品细料器皆以浙料画成，青花发色浓艳细腻。其三，绘画风格的改变和绘画水平的提高，一改官窑纹样的刻板及程式化特征。所绘苍龙具有明末崇祯龙纹的特点，其龙首、龙爪刻画细腻、生动传神，予人苍劲、威凛之感。余论存世器物中，还有一批赵府于明万历时期订制的瓷碟。先在瓷胎上刻画出麒麟的造型，以及鳞片和鬃毛等细节，再以酱釉和堆白填色，高温烧成，图案风格率性飘逸，色彩对比鲜明。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亦藏有一对〔图31，图32〕，小巧精致，丰富了赵府订制瓷的品类。图31明万历酱釉堆白麒麟纹碟款识:“赵府置用”口径:9.5cm高:2.5cm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馆藏编号:30.76.图32明万历酱釉堆白麒麟纹碟款识:“赵府置用”口径:9.5cm高:2.5cm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馆藏编号:30.76.六百多年前，第一代赵王就藩河南彰德府，与景德镇相距近一千里，山遥路远。赵府自明嘉靖以来，一是有日常使用的刚性需求，二是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故一直在景德镇订制王府用瓷持续到明末。《明史》卷八十二《食货志》云:“宣宗始遣中官张善之饶州，造奉先殿几筵龙凤文白瓷祭器，磁州造赵府祭器。”〔6〕根据记载，明初宣宗遣宦官为赵府在磁州烧造瓷器，明早期的藩王用瓷原是中央派专员烧造。而通过赵府订制瓷可知，明中期以后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赵王府开始自行到景德镇订购瓷器，其他王府的用瓷来源模式应该也是如此。可见，当时的景德镇制瓷业随着国内市场的充分发展，在明中期之后，接受异地订制变得越来越容易，完善可靠的商业网络遍布全国，为各地藩王订制王府瓷器提供了基本保障。然而，这其中前往景德镇订制的模式究竟是怎样的面貌?是来样订制还是依据市场流行产品择优订制?这些都值得进一步探讨和研究。明藩订制瓷的纹饰以龙凤纹最为普遍，这既是“王者之器”的基本特征，也可映射出藩王用瓷受到御器的影响，然而这样的瓷器却来自景德镇民窑。纯粹从官窑或者民窑的角度来看待藩王这一特殊阶层所订造之器并不全面，更宜将其放在官窑和民窑之间，把握它们与两者的联系，并对其装饰风格、制作工艺等进行综合研究。研究藩王瓷器，还需深入考察明代宗藩制度和藩王的社会生活，包括藩王交往的各类人员，如地方官员、文人阶层等，以及藩王所居住的宫殿建筑、王府苑囿等，这些都与藩王用瓷息息相关。寄望今后在历史文献、文人笔记等材料中获得更多信息，以更深入地考证明藩用瓷细节，不断接近历史的真相。温馨说明：我们敬重和感谢原创作者，凡未具作者姓名的文章，均因无法查获作者所致，敬请原作者见谅！如有涉及版权问题，敬请原作者或同行告知，我们将及时纠正删除。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