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内心不爱的工作,
对能量的消耗是惊人的!
文/
陶泥拉坯成型的花瓶,已经过几天阴干,此时在刻刀下迅速旋转,废泥纷飞,窈窕身型呼之欲出……
我一刻也不敢放松,右手中指抵住坯体中心,食指与左手一齐挤住刀片,目光穿过飞驰的泥屑,细致观察刻刀下线条的变化……
这是在景德镇学习陶瓷技术的第四天,泥土与刻刀间游走的手指丝毫不像来自一个姑娘。手机已经识别不出指纹,三次解锁未果,建议我使用密码。
六月的景德镇,炎热而喧嚣,与泥土为伴已经废了我一条新买的裤子。我一边盯着刀片,一边和同学打趣:“拉坯比修胚更好,手在泥中,全当做火山泥手摸了。”其实,这般粗糙的手指,手膜也无力回天了。
很难想象,一年前的我,过着与此毫不相关的生活。
一年前,我圆润的指尖,涂着淡色精致的指甲,飞跃在键盘之上。主任说,“你下午跟会”,我便迅速用保密电脑查看市委书记日程表,确认会议时间地点,打印讲话材料,再次校对确保没有纰漏。
两份材料、录音笔、笔记本、水笔,一一收进公文包。低头看看自己的着装,黑色套裙有领有袖,嗯,不出格。
会议前20分钟,我把一份材料放在书记座位处,然后回到会场角落的秘书位,打开录音笔,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电视台的摄像机在会场游走,我低着头沙沙记笔记,虽然不会拍秘书位,但难免成为领导镜头的背景,低着头记笔记永远不会错。
会议结束已经是下班时间,因为书记抛出很多新观点,我们秘书科不得不连夜加班,把新观点运用到后面几篇材料中……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带着一身疲惫回家的时候,爷爷奶奶还在讨论着今天的新闻。
自我成为市委办公室文字秘书,看地方台新闻成了他们每天固定的活动,哪怕我只是领导身后那个一晃而过的背景。
△我做市委秘书工作时,经常参加这样的会议。
在家里人憧憬着我“官”能做多大的时候,我却彻底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为了拿到这个职位曾辛辛苦苦备考一年,打定主意离开,是在这个岗位上工作的第三年。
第三年,没有了新人的战战兢兢,深谙机关工作规则,做事越来越得心应手……然而,思想的纠结、价值观的冲撞愈演愈烈。
以前忙着适应环境,没时间思考工作之外的事情,但当工作游刃有余,大脑有了空间去正视内心的时候,一切不和谐都蹦出水面,再也逃避不了。
我不喜欢用别人的大脑思考,不喜欢用别人的眼睛去看到世界,不喜欢天天揣测若我是另外一个身居高位的人要说怎样的话。
原以为自己在驾驭文字,但文字潜移默化改变着我,把我变成一个只有集体大脑的人,一个不敢表达、甚至不敢有自己观点的人,一个我不认识、更不喜欢的人。
所幸,同时遇到思想冲突的,还有同在体制内的老公。
我们做着让家人很有面子的工作,发看上去“高大上”的朋友圈,但每天回家,关上房门,褪去一切社会标签,便冷暖自知了……
仕途的每一次“进步”都以隐藏甚至磨灭个性为代价,我们不得不考虑,个性与职位的交换于自己是否划得来。
我们做出裸辞并出国的决定,掀起轩然大波,在相对保守的小城市里,一度成了亲戚朋友眼中任性胡来,因为过得太舒服而主动作死的人。
那段时间,“好好虚度时光”的每一篇分享我都会阅读,在这里我觉得即便周围人都反对,世界其他地方,或近或远,总有一些人,和自己秉持同样的观念,不急不躁,慢慢生活,坚定而明亮。
真正触碰到自己内心时,便不再需要生活中的大多数来认同,即便世界颠倒,依旧知道自己何去何从,不慌张,也不犹豫。
我们层层剥开自己的内心之后,做出闯荡异国他乡的决定。老公回到校园,继续深修他大学时未尽的梦想;我则慢慢写自己的文字、一点一点修炼创造美的能力。
朋友问我怎么下得了决心?
父母健康,爱人同心。有这般的幸运,还不做点儿热爱的事儿,真是辜负了上天对我的宠爱。
下不了决心,无非是怕改变后的生活可能更辛苦,应了亲朋口中那个“活该作死”的命运。
凡改变总辛苦,不辛苦怎能迎来一个新的自己呢?
我们要学习、要生活、要积累创业资金,处处用钱。体制内的工作经历对在异国他乡找工作没有什么帮助,没资格挑肥拣瘦,先从能当下立刻能做的工作做起。
我们都洗过盘子、刷过厕所,也未能免俗做代购,我还全职摊过几个月煎饼。
有人曾对我说:你辞掉秘书,去摊煎饼,还出什么国啊,买个三轮车推到学校门口就行了!
摊煎饼和市委秘书都不是我想做的事,却有很大不同。写市委材料时,我知道五年后无论职级有何变化,我还是离不开这些材料,这些想法,这些观念;摊煎饼时,我甚至不知道明年的自己会怎样。
有人把未知当做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也有人把未知当成生命乐趣的源泉,探求不止。
我属于第二种。
△作者在新西兰。
日子辛苦总是短暂的,梦想和希望会让单调的生活散发光芒。
端盘子之余,尝试卖自己的剪纸作品;摊煎饼之余,在不多的收入里拿出固定的钱学油画;在没有人